程一宁未得幸时，尝于春夜登翠鸾楼，倚阑弄玉龙之笛，吹一词云：

兰径香销玉辇踪，梨花不忍负东风。

绿窗深锁无人见，自碾朱砂养守宫。

帝忽于日下闻之，问宫人曰：“此何人吹也？”有知者对曰：“程秀士所吹。”帝虽知之，未召也。及后夜，帝复游此，又闻歌一词曰：

牙床锦被绣芙蓉，金鸭香销宝帐重。

竹叶羊车来别院，何人空听景阳钟。

又继一词曰：

淡月轻冷透碧纱，窗屏睡梦听啼鸦。

东风不管愁深浅，日日开门扫落花。

又吹《惜春》词一曲曰：

春光欲往疾如梭，冷落长门苔藓多。

懒上妆台脂台蠹，承恩难比雪童谣。

歌中音语咽塞、情极哀怆。帝因谓宫人曰：“闻之使人能不凄怆！深宫中有人愁恨如此，谁得而知，盖不遇者亦众矣。”遂乘金根车至其所，宁见龙炬簇拥，遂趋出叩头俯伏。帝亲以手扶之，曰：“卿非玉笛中自道其意，朕安得至此？忧怀中遣况无地，是以来接其思耳。”携手至柏香堂，命宝光天禄厨设开颜宴，进兔丝之膳，翠涛之酒。云仙乐部坊奏《鸿韶》乐，列朱戚之舞，叫睢之曲。笑谓宁曰：“今夕之夕，情圆气聚，然玉笛，卿之三青也。可封为圆聚侯。”自是，宠爱日隆。改楼为奉御楼，堂为天怡堂。

帝于夏月尝避暑于北山之下曰西湖者，其中多荷蒲菱芡。帝以文梓为船，伽南为楫，刻飞鸾翔鹢旆于船首，随风轻漾。又作采菱小船，缚彩为棚，木兰为浆，命宫娥乘之以采菱为水戏。时香儿亦在焉，帝命制《采菱曲》，使篙人歌之。遂歌《水面剪青》之调曰：

伽南楫兮文梓船，泛波光兮远夷犹。

波摇摇兮船不定，扬予袂兮金风竞。

棹歌起兮纤手挥，青角脱兮水潆洄。

回往来兮乐更谁。

篙人歌之，声满湖上。天气微曛，山衔落日，帝乃周游荷间，取荷之叶。或认为衣，或认为盖，四顾自得，毕竟忘回。又命作《采莲》之曲。于是调折新荷而歌曰：

放渔船兮湖之滨，剪荷柄兮折荷英。

鸳鸯飞兮翡翠惊，张莲叶认为盖兮，缉藕丝认为衿。

云光淡，微烟生。对芳华兮乐难极，返予棹兮山月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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