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更深。梦更沉。

躺在床榻的孟卿衣早已失了魂，一整日的东奔西走令其鼻鼾声大震，宛似天雷滚滚。

他则是无眠。

一方面是由于孟卿衣的呼声吵得厉害，一方面却是在思索接下来的一切。

很多时候，他固然会选择拼命，但更多时候却是心思周密。

他想得到既然自己也被安定在了这座小馆别院，也会是后天大宴之上的客宾，到时候无论如何，都能见到夹马道中最隐秘的萧云乱。

自己和萧云乱当然不存在什么关系，却流传着一个欲杀之而后快的蜚语。

他忍不住好奇，倘若相见之际，自己到底会不会动起杀机？

旋即，便把头摇了开往。

他本不是一个对任何事物都布满着好奇的人，只不过这些天都跟在孟卿衣的身边，才难免被其勾引出些好奇心。

自己到底只是胡思乱想，自己毕竟没有杀毙萧云乱的理由。

可不由他自住，思绪居然顺着流动。

“若是有呢？”

无知无觉之间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问出怀疑。

或许他也累了，便完整把持不住自己的动机。

既然有一个声音在刨根问底，他也不自觉地随着想下往。

他喃喃地说。

“即使有理由，在那么多高手眼前，也容不得自己动手。”

大宴自然很盛重。

到时候作为夹马道的领袖，帮主连余殇当然会居中正坐。连余殇擅长的是一根达摩棍，倒和他的鬼刺有些渊源。一棍一刺，谁输谁赢，他的确没有多少把握。

有件事，他却有十足的把握，自己必定不是胡狼的对手。

胡狼展露的两刀若无孟卿衣的应对，他早已是刀下亡魂了。

那样的大宴，作为夹马道第二把交椅的胡狼，哪怕再厌倦人群，也不得不列席。

他只要想到胡狼出刀，心口就会一凉。

而那位镇守关口的郭陲山呢？其人看起来就着实郑重，恐怕早已把宴场通盘问量过，任何人想要造次，都只会吃瘪的份。

光是想着要面对如此三人，他已有些头痛，但他还不惧。

他实在是个很少惊惧的人，哪怕已然要面对逝世亡的宿命。

但在一个人眼前，他竟是不得不畏惧。那股畏惧纯然出自于生理，他就算有再壮大的心坎，都无法压抑。

那个人是李拓。

一旦自己真正出手，第一个袭进自己的人，必定是李拓。届时，自己的喉咙上会开一个窟窿。

这一点他很断定。

而且只要他真正出手，必是害人害己。非但把自己的生命豁出往了，简直连一道同来的孟卿衣的生命和墨雨堂的希冀也一同泼出往了。

所以他喃喃隧道。

“不能够。”

他分明知道自己在瞎想，却还是郑重地提示着自己不能够出手。

何况还有那个一路为自己奔走的谢乌衣，他从来不愿意亏欠别人，可倘若自己鬼使神差地出手，就必定会对不起谢乌衣。

忽然，他的头脑里飘进了一个身影，想见了谢乌衣，自然而然会擦过那抹身影。

他很少笑，现在却在苦笑，自己跟自己说。

“我太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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