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父又来回踱了两步，眼睛眯缝成一条缝儿，透出一些微弱的、浑浊的光芒，像是很头痛。他冲着我问：“小九，你欺瞒众人，冲动生事，你可知错？”

“是。”我没有争辩，乖乖的认了错。

我深知自己确实有错，就如同每次爹爹罚我，我也知道自己是不对的，可如我二哥的话，我总是个虚心接受，屡教不改的主。

师父回到正殿的大椅边，坐下又道：“寻儿，你身为大师兄，师妹犯错你也难辞其咎。”

此时的大师兄貌很柔和，人很谦逊，两手作揖跪拜道：“弟子知错。”

我顿时想起他在后院的高柱上轻薄我一事，即是无意，但身为女儿家的我可很记仇着。眼看他如今谦逊有礼，故作姿态的样子，便觉他是个虚有其表，表里不一的人。

师父叹了口气，原本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些，脸上依旧严肃，眼中却微露欣慰道：“明日都便去云书阁领罚。至于这囚牛萧，小九天资聪颖，武学根底又好，为师便会把这囚牛萧传授于你。”

拜谢后，我觉着这位师父及其公正，很配得上做本姑娘的师父。

之后我们各自领了罚。我与大师兄连续三月，每夜都要去出云山半山腰守夜；六师姐却要清洗三月的后院。这个惩罚对出身娇贵的六师姐来说委实重了些。至于我，想到以后每晚都要对着那个言行不一的大师兄，头痛，头痛！

出云山上的日子相当规律，每日辰时，我要与众弟子学习诗书礼乐诸子百家，午时便随着师父学习囚牛萧，亥时便要与大师兄去半山腰的的庭院守夜。由于我的文采比起山上的其他弟子来说，差了一大截。师父便命三师兄每日未时给我补书。

未时是个睡午觉的好时候。我虽说晚晚在半山腰的茅屋里睡得安稳，但依旧会在这个时辰犯困。别他弟子都能在这个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，我却要补书，委实可怜了些；还连着三师兄也没了自在与逍遥，着实很愧疚。三师兄说我的文采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。但作为出云山的弟子要更精进些才好。

过去跟着二哥读书，二哥每每被先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，我都十分羡慕。三师兄和我二哥的文采可以有上一比，两人讲起书来总是头头是道，娓娓而谈。我却听得迷迷糊糊，哈欠连连。

例如：诸子百家中法家提倡以法治国，墨家提倡人人平等，儒家提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等……又例如：离骚中现实与理想的冲突……再例如：民无道知天，民以四时寒暑日月星辰之行知天，万事不可逆天而行……

可三师兄比起二哥要温柔许多，对于我有时不思进取的态度，他总是一笑置之。久而久之，我便觉得越发不好意思。况且三师兄身子向来不好，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。被师父悉心医治后保住性命无忧，但也是个体质虚弱之人。若我再不好好学习，实在是说不过去了。

至于这囚牛萧，是个神物，巧夺天工的很。箫韶九成，凤凰来仪。萧身乃汉白玉所制，洁白如雪又带有晶莹剔透的水色。玉上雕刻凤凰于飞，翙翙其羽，更有北红玛瑙点缀，珍贵精致。那日我见师父手持萧把，手上续些内力，从上往下一甩，萧内会甩出锋利无比的剑身！这才知道囚牛萧为何如此稀奇。千年玄铁剑身藏于萧身内，不同于普通剑身的尺寸，它细薄一条却锋利无比，锋芒刺眼。师父告诉我，囚牛萧运用得当，威力巨大，运用不当，剑气攻心，当场毙命。故师父给了我一本萧谱，让我熟练萧谱上所有曲目后，做到真正的人萧合一，再教我如何用萧制敌。

自我被罚后，每日卯时天刚亮，我房间的窗前就会站着一只雪白的信鸽，信鸽脚下的竹筒里总藏着半首诗。

第一日便是：北方有佳人。

我虽是个文学造诣上的半吊子，可这首诗我是认得的：北方有佳人，绝世而独立。

刚开始几日，我总觉得是哪位仁兄寄错了信。后几日便觉得是师父命人在考验我的文采。我日日都填上那缺失的半句，又让信鸽带着竹筒飞回去。

一日曰：子之清扬。我回曰：扬且之颜也。

又一日曰：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。我回曰：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。

再有一日曰：翩若轻云出岫。我回曰：携佳人兮步迟迟腰肢袅娜似弱柳。
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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