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八章 应激反应

作品:《乱清

钟王说道:“问孙东谋,圣祖三次亲征准格尔,是否多余?是否不该?”

孙东谋的额头碰地有声:“回皇上的话,圣祖天纵英明,臣,臣鄙陋……”

钟王说道:“问孙东谋,朕觉得写字做文章,也十分之‘琐碎繁细’——是否可以通通交给臣子去办,朕从此不须学写字、学做文章了?”

孙东谋的额头已经碰得青了,语不成声:“臣荒唐,回皇上的话,臣荒唐,臣荒唐……”

钟王说道:“孙东谋,旨意的话已经问完了,你有什么话回奏吗?”

孙东谋惊魂不定,喘了几口气,颤声说道:“总是臣不读书,所上折议……愚钝鄙陋,粗疏荒唐,臣……知错了,嗯,这个,圣学渊深,非臣等可窥,醇亲王所奏加皇上‘兵事’、‘洋务’功课事,臣……附议。”

钟王点点头,是满意的神情,说道:“好的,我会代奏。”

小伙子自觉差使办得漂亮,昂阔步地出了詹事府,兴兴头头地回宫缴旨了。

可怜孙东谋汗湿重衣,几乎站不起身。整个詹事府的人都呆若木鸡,居然也没有人上来扶他一把。孙东谋好不容易自个站了起来,丧魂落魄,走了几步,一个趔趄,竟然又摔了一跤。这时才有人赶快过来,将他扶了起来。

詹事府里这番疾风骤雨,将言路上还存着异样心思的守旧派彻底打蔫了。

孙东谋没有受到任何处分,但这番刁横狠辣的“问话”,逼得人无地自容,比什么处分都吓人。而且,出于詹事府大堂之上,“杀鸡儆猴”的“立威”意味极其明显。

朝野上下,都有共识:加皇上“兵事”“洋务”功课,上位者的决心是坚定不移的,继孙东谋而起的。遭受的,肯定就不是痛骂,而是暴打了。

也是关卓凡运气好,最早跳出来难的,只是一个詹事府的右庶子。

言路所谓“翰詹科道”,“翰”是翰林院,“詹”是詹事府。“科”是“六科给事中”,“道”是御史道。其中,六科给事中和御史道都属都察院。在翰林院、詹事府、都察院三者中,翰林院地位最高,都察院权力最大,而位置最尴尬、最不重要的。就是詹事府。

詹事府最早是太子的辅佐机构,康熙废储之后,“太子”二字便不存于清朝政治,詹事府的本职消失,蜕变成一个纯粹的清秘之地。在功能上,詹事府和翰林院其实是重叠的,分翰林院的一点活儿来干。有资格进翰林院但暂时进不去的,在这儿先打打杂。

就是说,这其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机构。

原时空光绪二十明,兼容并蓄,有无数的外来因子。这个传统,直到明末,都没有生实质改变。

晚明的士林,对“格物”、“火器”、“兵学”,都有浓厚的兴趣。后人很难想像,那个时候的儒生,居然有许多人醉心“设计火器”和“研究战法”。纸面上的“新式火器”层出不穷,“新战法”也时有所闻。

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个。

一个是,对满洲的军事失利不断,人们希望依靠新式武器扭转战局。

一个是,彼时,东西方文明开始生直接的碰撞,中国人开眼看世界了。

当然,没有基本数理知识和工业经验打底,这些设计,“新式火器”也好,“新战法”也罢,绝大多数荒腔走板,没有实用价值,也基本没有走出过书斋,走下过纸面。

但至少,那个时候,少有人把西方的先进技术,仅仅视作“奇技淫巧”。

彼时的中国,面对科学技术已经走在自己前面的西方,心态依然是平和的,依然还是强者的心态。因此,可以从容吸取觉得对自己有用的东西。

只是这种吸取的力度还非常有限。

西方对中国领先的幅度还有限,中国也并不真正了解这种领先的意义。毕竟,在生中西对抗的时候,依靠地理和数量上的优势,中国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消解西方技术领先带来的优势。

无论如何,对外来的器物文明,彼时的中国,并不会生“排异反应”。

彼时的中国,还没有经历自己无法理解的失败,还没有遭受这种失败带来的强烈刺激。

当终于剧痛于这种强烈刺激,不同体质的个体,生了完全不同的“应激反应”。

日本的“应激反应”:抛弃这具为自己带来痛苦的躯壳,挣扎化蝶重生。

中国的“应激反应”:缩进这具躯壳的更深处,作茧自缚。

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?

如果这种失败生在明末,而不是清末,中国又将如何反应?

历史无法“如果”,关卓凡只能庆幸,自己做了一个历史投机者能够做的最正确的选择:加入美国的内战,并成为胜利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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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今、明两天的更新做一个对调,今天两更改一更,明天一更改两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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